特利耶

特利耶的哨声

体育场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，只剩下特利耶站在绿茵场中央。这位头发花白的裁判，刚刚吹响了职业生涯最后一场比赛的终场哨。他俯身，指尖轻轻拂过草叶上的一颗露珠——三十年前，他第一次踏上这片场地时，也曾做过同样的动作。

特利耶记得每一个瞬间。那个雨夜，他顶着全场嘘声，坚持判罚点球；那个酷暑午后，他跑到虚脱，仍准确跟进了每一次攻防。裁判的哲学在他身上具象化：不是主宰比赛的神，而是守护规则的仆人。他的哨声从不急促，总是恰到好处地响起，像钟表里最精密的齿轮。

“人们只记得球星，”他曾对年轻裁判说，“但足球是二十二人的舞蹈，而我们是确保舞步不乱的节拍器。”特利耶的节拍器如今要停摆了。离场前，他再次望向看台，那里有他处罚过的球员，如今已成了教练；有骂过他的球迷，此刻却全体起立鼓掌。

更衣室里，特利耶慢慢脱下已被汗水浸透的裁判服。左胸口袋的位置微微隆起——那里藏着一枚磨损严重的哨子，是他父亲，一位乡村裁判的遗物。两代人的哨声，在这个夜晚完成了交接。

体育场灯光渐次熄灭。特利耶知道，明天太阳升起时，这片草地上将不会有他的身影。但每一道公正的判罚线，每一次准确的越位旗语，都已刻入足球的记忆。裁判的生命不在聚光灯下，而在比赛永恒的呼吸里——他们消失于现场，却融入了规则本身。

夜空飘起细雨，像无数细小的哨声轻轻落下。